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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中的先生

作者:汪文涛    发表时间:2022-09-28    浏览次数:3365  次

       有老校友回忆说,到桐城中学上学,得穿过一片园林。园内树木参天,一条清溪弯弯流过,上有一座木栏杆的石桥。清溪两岸,有假山、石柱、凉亭,各具名号,为爱景亭、后乐亭、梁碑亭、听溪阁、茅亭等。溪流下行处,人工挖出一个大水凼,引溪水成大洋,按五大洲地形,堆出形状不一的五个岛,最大的亚洲可席地坐十余人,最小的大洋洲只容一人立足,北美与拉丁美洲最长。学生在五大洲角逐,常不慎跌进大洋里。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,枝叶繁茂,覆荫数百平米,树下用三合土砌成平台,下临溪水,是学生们看书谈天的好地方。

       原桐中校园内,也是花木扶疏,流水潺潺。半山阁前一株紫藤,每当春暖,垂璎累累,花香袭人,学生们坐在横斜的枝干上摇呀摇,摇得花瓣落满一身。箭楼式的钟亭里传来悠扬的钟声,飘荡在朗朗青天下。

       这称作桐城公园的地方是孙闻园校长力主建造的。孙是出自桐城学堂的学生,因天资聪颖,选送至日本弘文学院留学。1912年,他被公推为桐城县立中学校长。接任不久,便遭省政府及教育部连续命令停止办学。孙坚不奉令,率全校师生艰苦撑持,终免于取缔。他废经课,开新学,于国内延聘名师,增扩校园,完善设备,开许多教育新举措,以其胆魄才华造就桐城中学规模、气度。

       孙闻园看中了校门外那处桐城旧县衙废址,成立公园筹备处,亲自募款,历时三年,建成桐城公园。师生课余可徜徉其间,以为藏修游息之所。孙闻园认为,学校不是刻板森严的地方,当有生动活泼的情趣熏陶其心。他有个很有趣的举措,成立学校园艺部,教导学生修习园艺,种植果木蚕桑,寒暑假带领学生上山采集植物标本,还将学生的手工制作备送巴拿马赛会参展。 

       桐城公园现已是桐中校园的一部分。校园风貌确乎独绝,石柱刻、钟楼、后乐亭,左公祠、半山阁、渡江指挥部,还有那株秋来灿烂明艳、挺拔威重的姚鼐故居二百年银杏树,掩映在古木繁花、溪水亭阁间,自然与人文荟萃一体。阮强撰联:“池可浴,亭可风,想诸君偕游其间,当寻孔颜乐处;中益精,西益博,愿邃心深造自得,好成欧亚通材。”

       史耀明当校长时也是桐城中学的重要时期。史是随军南下的老行伍,却对知识和教育非凡地尊重。

       学校有位姚沛生老师,一个古学精深的宿儒,家有藏书数千册。六十年代初,物质贫乏。有次下着大雨,姚老师穿着布鞋去上课。这情形史校长看见了。史校长也没有胶靴,才刚弄到一张买胶靴的票。他赶紧冒雨到百货商店买了回来,站在姚老师教室外等候。姚老师怎么也不肯接受,史校长说:“你感冒了,病倒了,谁给学生上课?你不穿胶靴就是对学生不负责任。”有位老师从朋友那里借来一杆鸟枪,趁着课闲去打鸟。这事被人知道了。第二天,史校长自己掏钱买来两斤肉上老师家里看望,他说,我知道你最近过得苦,称两斤肉改善改善生活吧。这位老师既感动也惭愧。

       史耀明发动师生到后山、河滩边开荒,种植蔬菜谷物,食堂自己养猪,改善师生伙食。老师要做换季的衣了,史校长请来裁缝,上老师家门量尺寸,做好后送来。他跟老师说,你只要做好一件事——教书,其它的我来解决。

       史耀明时期,桐中有些“大古怪”的老师,让人敬畏又让人亲切。有个“方百管”,真名方不圆,是位著名的数学教师,数学学科长期执安徽省牛耳与他有关。他是老肺结核,长年咯血,却偏爱管闲事。整天胸前挂个哨子,伛偻着身子到处走走看看。有不合眼的事情就哨子一唰,立马制止。上课前数分钟还有学生玩球或追逐嬉闹,他哨子一响,全赶进教室,嘴里还嘟囔着:“都快上课了,还不进去静一静。”桐中进门后有一条长道,两侧是水泥砌的板壁,供学校做板报使用。吴世法老师“承包”了它。每天端着盒彩色粉笔,在上面写写画画,宣传百科知识,字体娟秀,图文并茂,煞是好看。退休后依然如故,直到校园改造拆了板壁。

      有位刚到桐中工作的外县籍老师,有次出门坐客车。一个老人上来了,车上竟纷纷站起七八个人,上前搀扶打招呼,一口一声地“先生”“先生”,围着他叙说当年在桐中读书的情景。后来他才明白,五六十年代桐中的学生都呼老师为“先生”。他觉得还是这“先生”的叫法好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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